論不確定性

2025年6月7日

2025年畢業班於本週畢業了。這是一個交織著喜悅與悲傷、冷靜反思與焦慮期盼、慶祝與期待的盛會。誠然，對於我們大部份的畢業生，弘立書院是他們整個求學旅程的家。因此，對所有相關的人而言，這正式的告別時刻，既是慶祝，也是充滿感傷。

我與畢業班分享的最後寄語聚焦於不確定性。

對大多數畢業生而言，弘立一直是一個安全且確立的地方。無論是固定的課表日程、穩定的校園地理環境、教師與監護人的悉心關懷，還是同伴支持網絡的舒適氛圍，大多數學生在求學旅程中鮮有遇到實實在在的不確定性。或許對大多數人最大的不確定性亦即將被揭曉，便是於7月初公佈的國際文憑大學預科項目考試成績。

當然，前路所面對的，是成人世界中的一張白紙，充滿機會和選擇。撇開方式、方法、學術成果和個人傾向不談，這些會在一定程度上塑造未來，每位畢業生依然具有極大的可塑性，卻充斥著未知和可能。

20世紀物理學領域的一個重大理論突破是不確定性原理，該原理由量子力學先驅、諾貝爾獎得主維爾納．海森堡（Werner Heisenberg）首次提出。這一原理強調宇宙中的不精確性或不明確性，因此遭到許多堅持認為現實是整齊有序、結構嚴謹之人的批評或反對。多年來，我一直迷想「我們只能知道一部分，但永遠不可能知道物理宇宙的一切」這一觀點。試圖觀察現象的行為本身就引入了不確定性因素，令我們對精確性的追求變得毫無意義。海森堡教會我們，我們生活在不確定性之中；我們必須接受這一令人不安的事實：我們無法完全了解任何事物。

當我們的畢業生開始為畢業後的人生旅途導航，他們需要接受個人和職場生活中無處不在的不確定性。雖然有些事情可以預測，有些事情很可能發生，有些事情或許會發生，但還有更多事情隱入在不確定性的迷霧。除了運氣，人生的成功大多與有效管理不確定性有著密切相關。能夠平和面對模棱兩可的多重選擇，或者在面對不確定的未來時仍能安然入睡的人，更有可能在自己選擇的事業中取得成功。這些「不確定性的掌控者」憑著並不盲目的信念，充滿信心與靈活性，勇敢跳入未知中，深信萬事都會互相效力達至最佳結果。然而，有些人卻因優柔寡斷或害怕機會而不知所措。對他們而言，不確定性是一種存在性的威脅，影響著他們的健康以及在生活和工作中的成功。他們需要未做先知，緊緊抓住確定性的懸崖峭壁，無法或不願踏入未知領域。我們應該如何幫助這些深受困擾的人離開確定性的舒適區，去擁抱未知？

我們的正規教育體系往往注重學生對每個問題正確答案的掌握，很少有地方會重視問題的價值勝於答案。事實上，學校和學生一樣，都是根據確定的考試指標進行評估和判斷。雖然教育工作者可能會堅持探究的重要性，但可衡量的結果對於驗證成功仍至關重要。因此，正規教育並不總是適合培養學生對不確定性的高容忍度。然而在我看來，這種容忍度是一種生活技能，是讓我們的畢業生在未來歲月取得成功的關鍵。

歸根結底，得到已知問題的正確答案不足為奇。推動我們探尋意義的是不確定性，而這種探尋正是學習的核心與靈魂。在這個似乎固守確定、可預測和已知的世界中，還有一片超越我們所能看到和觸摸的領域。在那裏，創造力和想像力不受正確答案的束縛，而是由正確問題賦予力量。

查永茂博士

總校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