論智能與記憶
2023年4月21日
在我的上一篇文章中,我寫到戈登.摩爾(Gordon Moore)的逝世,還有以其名字命名有關電子領域微型化穩步發展的定律。我將在接下來數週分享一系列反思由肖克利(Shockley)、摩爾 、諾伊斯(Noyce – 英特爾聯合創始人兼集成電路發明者)等人開創的技術,如何改變我們對人類溝通和智能本身的理解。
摩爾定律指出,微處理器中的電晶體數量將每兩年增加一倍。科技日益進步,使擷取、儲存、分類和檢索資訊的能力不斷增強,證明摩爾的預測迄今為止都是正確的。在戈登.摩爾的世界裏,電子數據儲存的規模或容量在數十年來呈指數增長。這是一個數量上的變化,可用作寄存資料的空間已發展到幾乎超出人類的理解:當時的千位元組「KB」(103) 及百萬位元組「MB」(106) 已被現在的十億位元組「GB」(109) 及萬億位元組「TB」(1012) 所取代;還有拍位元組「PB」 (1015)、艾位元組「EB」(1018)、皆位元組「ZB」(1021)、佑位元組「YB」(1024)、RONNA位元組「RB」(1027)、QUETTA 位元組「QB」(1030) 在不久及遙遠的將來耐心等待著我們。
隨著儲存容量的增加,有些人猜測可能會出現質變、融合或奇異點——即從所儲存的龐大數據中產生自我意識。然而我們需要謹記的是,儲存容量增加這件事本身,決不會賦予條件去生成或演化出一個或多個自行組織、自行存續的系統。越多不一定代表「越好」,純粹只是數量增長。在數據世界中,實現更高層次的數據組織及「思考」能力所需的質變過程,是尋求更理解「智能」本質的一部份。
隨著人類數據日益膨脹,人們對智能的本質產生了大量猜測。最近大行其道的數據驅動技術和系統,似乎試圖模仿人類智能某些方面的表現,讓許多人感到不安。有些人認為以「佯裝」方式創造出仿真智能是一種啟示,但對其他人來說,這猶如一場未來反烏托邦的不祥噩夢。將如此大量的數據放在同一地方,會否創造出類似核裂變所需的「臨界質量」條件嗎?雖然這是一個有趣的虛構意念,但數據的性質與用於原子連鎖反應的濃縮物質可謂差天共地,數據仍然需要組織智能來創造信息,從而產生知識。無論觀點如何,或許是時候反思一下智能的本質,以及智能與數據如何透過記憶互相影響。
智能研究是在20世紀竄起的認知科學領域(包括哲學、心理學、人類學、語言學、神經科學和人工智能)其中核心焦點。它的研究歷史相對較短。本質上涉及人類研究對象的智能科學實驗,往往面對人道及研究方法的嚴重限制,因此研究人員通常會採取已知的問題解決方法,以探究動物的智能表現。一般而言,提供獎勵(即食物)是激勵問題解決者的主要手段。這是一個生死之間的抉擇。動物被其生存本能所驅使參與各種活動,試圖展示如何在受到刺激的情況下學習或改變自身行為,以及如何形成和獲取記憶。我們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。
與有機生命體不同,人工產物在定義上並無選擇權:它必須依照所設計的編程行事。它可能會呈現一種超越編程界限的模樣,但前提是這些運行過程本身就是程式的一部份。它沒有與生俱來的生存或死亡意識,只會根據其運算參數和限制進行操作。
設計和製造出可運行的人工系統,其作用遠超於單純的生存和複製功能,如果設計恰當,這些運行系統更有助為人類現存的問題或疑難帶來解決方案。這些系統模仿人類互動的表現形式,無論在物理、語言、語義或文化層面,都是透過深入編程精心策劃而成的產物,而人工系統的設計本身已囊括這些人類溝通的關鍵元素。當大量人類通訊的快取記憶可供人工系統「連接」使用,並可加以搜索、解析、分拆、改述、重組及以近似「真人實時」的方式回答時,人類對話者會感到自己確實正在跟人類「智能」進行交流。「智能」的對答及解難能力簡直令人歎為觀止。事實的確如此,但這又意味著甚麼呢?
人工智能系統(AI)如有充足資源,其回答問題的潛能是無可限量的,這似乎相當了不起,甚至無可匹敵。然而,在人類與人工智能的互動過程中究竟發生了甚麼?事實上,人類研究對象在一場悉心部署的交談中存在大量預錄的對話,而這些對話會經過篩選和修飾,以應對即時互動的情境。概率是編程的基礎原理。這一切都是精心編程及龐大記憶庫衍生的結果,或許並非出於智能本身。
簡而言之,如果記憶(擷取、儲存和回溯)現在可以被製造或模仿,我們到底該如何對智能作出更精準的定義?若然龐大的記憶體與智能不能再畫上等號,我們就需要尋求更合適的衡量標準。我們也可試想一下,生活在一個甚麼都不會被遺忘的世界會有何後果。如果無盡的記憶與回溯是現時人類生活經歷中的關鍵要素,這會為我們每個人帶來甚麼道德、法律和社會上的挑戰?
查永茂博士
總校長